我的零食之二,
是出门前准备的杏仁, 这类营养耐饥的坚果, 本地中东, 印度人的小铺里也很常见。在伦敦海德公园里小坐时啃上几粒,
以旅人片刻的悠閒眼光, 遥看一边街道上路人掮着包裹行色匆匆, 另一边树荫下母亲们推着婴儿车安详地漫步。
这个城市一百五十七年前诞生了西方第一个素食协会, 这里有过边沁, 萧伯纳, 雪莱与拜伦这样的素食者, 如今它是欧洲对草食动物最为友好的城市。
说起不列颠人的饮食史, 不知出于地理位置还是记载缺失, 古代这里的蔬菜品种似乎有些匮乏。《中世纪乡村生活》一书里,
本土最早除了大麦, 小麦等谷类之外, 提到一种野豌豆(vetch), 罗马人带来了捲心菜, 盘菜, 防风草(parsnip),
豌豆(pea), 后来又有了菜豆, 再加上洋葱, 大蒜, 粗韭菜以及香料, 中世纪食用植物记载上几乎止在这些了。早期的修道院是西方基督教文明的传播守护之地,
教皇曾经明令修士禁荤, 原因似乎认为肉食是一种有罪的奢侈 (鱼类不算) 。牛津, 剑桥各学院的餐桌上肉食也很少见,
英国未来的栋樑们当时一日两餐。以后那里的教会敛财参政, 教士们违反原始戒律开始大吃特吃, 肉食由奢侈成为必需。
现代西方人对以天鹅麻雀獐子野鹿为食也许会皱眉, 不过看一眼1645年约克大主教加冕的宴会菜单, 两千五百人的城堡盛宴几乎吃掉了整座森林的飞禽走兽。
理查二世宮廷里, 孔雀烧熟后, 连皮带羽毛加上头尾又重新缝了上去, 花枝招展端上桌来。到了十七世纪,肉食为饮食必需这个概念传播到了社会下层,肉类与面包成为平民主食。蔬菜一直是体面人眼中的低级食物,十八世纪之后,新品种出现在餐桌上的机会才开始多了起来,本地厨师只怕还来不及发挥他们的烹饪想像力。
与此同时动物们在大量养殖之下的阴暗境遇开始触动人们的同情心。
过去十六世纪的英国厨房里有一种叫做“犬轮”(dog wheel)的机关, 猎犬拉着它翻动烤肉的铁叉, 训练时把灼热的煤块铺在动物脚下迫使它飞奔。
乡村赶集时热闹的人群把猫儿吊在篮里当活靶子打。 到了1822年循规蹈矩的英国人通过了世界上第一条动物保护法案,
禁止虐待农场动物, 几年后又成立皇家反对虐待动物协会。这份关注之心自然而然也延伸到了一部分社会成员的食物选择上。素食主义在早期曾经是这里的社交笑柄,
以后逐渐地受到尊重; 二战困难时期的英国食品配给部门, 在素食协会敦促之下曾给为数可观的素食者发放额外的乳酪与坚果。
现代医学界对以植物为主的健康饮食的肯定, 王储王妃的避荤习惯, 本土的疯牛症与口蹄疫, 当今西方植物食物的充裕,
素食协会一年一度的全国素食周活动, 也促使不列颠公众更多地正视素食人生。2003年英国成年人的百分之五自称素食者,
有人相信伦敦的草食动物比欧洲其他城市的总和还要多。
回到我们的旅程, 走马观花于这座既保守又现代的都市, 也继续一日三次无可回避的肠胃体验。伦敦给人的感觉,
既有着古老欧洲王国之都仪仗的炫耀与排场, 又带着近代工业革命发源之地运作的务实与效率。这里的人有一种历史感,
凡是带点年头的物事, 城里一百三十多家博物馆的某一家里差不多就能找到, 而街头一些现代建筑的创意, 与北美几座大城市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伦敦报业的自由空气甚至受大西洋彼岸记者们的欣赏。玛丽勒邦高街有家新潮素餐馆名为
“Eat and Two Veg”, 姑且试译成“遊戏素食”, 它来自“meat and two veg”,
过去一句对英式晚餐的戏称: 一块肉两边各一撮菜, 其中必有一只土豆。 在科学博物馆和大英博物馆浸泡一天之后,
傍晚沿泰晤士河散步归来, 打了电话问路才找到这个别具一格的地方: 柜台上明晃晃包着不锈钢, 管道线路在头顶整齐而一览无遗,
厅堂一角开一座大天窗, 桌上散落着当天报纸。菜单上主食除了英式传统菜色, 还有中式糖醋狮子头, 泰国绿咖哩,
德式素牛肉与中美洲辣椒煮豆。 为了一尝本土素味, 主餐点了不列颠名菜兰开郡炖汤(Lancashire hot
pot) 和牧羊人派(Shepard’s pie), 其中的传统荤食自然以大豆蛋白替代。喜欢炖汤的香醇,
其中的素蛋白美味多汁; 不过那份派里土豆泥下的素蛋白末似乎入味不足, 作为旁餐的水煮菠菜, 味道提醒我们它的英式家传。
菜单上几种现榨的混合果汁值得推荐, 我点的是苹果桃子生薑。
快乐牛网站上登记的伦敦素餐馆有六十多家,
伦敦素食指南一书上提到一百二十多家餐馆提供素食, 最早且最出名的是修道院花园街的 “精神食粮”(food
for thought), 印度素餐厅永远浓香诱人, “乡村生活”是基督教七日降临派纯素餐厅, 一定有着波士顿同名分店难忘的甜食,
我却开始想念豆腐与炒面了。素食指南上列着市中心几家中泰混合式自助餐厅, 于是就近过去一探。 优斯顿路上的“泰中自助”,
店里几幅观音彩像, 一张毛笔心经, 厨房飘出粤语流行曲, 一位华裔少女当班。 另一家古奇街的 “外咖啡”,
依旧是幽幽的粤语歌声, 除了几只灯笼外装饰空缺, 有殷勤的本地小夥与和气的华裔女士在招呼。这两间自助小餐厅格式相仿,
將近二十个菜色中不见刻意仿荤, 顾客几乎全是洋人。伦敦似乎不见中式风味的全套仿荤餐厅, 这点与纽约, 波士顿,
西雅图等具有众多亚裔居民的北美大城市不同, 更不用说南加州华人大本营阿尔翰布拉市, 河谷大道上就有四五家。用普通话同女士聊了几句,
原来这里是亚洲自助素食连锁店, 伦敦城郊有十家左右, 店主香港人,来自加拿大温哥华。我偏爱他们的凉拌豆腐,豆衣,
蔬菜与炒饭炒面。吃惯了精致中式素食的人对这里或许要失望, 这些小小的绿色快餐厅却为更多的伦敦人提供了别样一种家常廉价,
健康安心的选择, 也给我们这次旅行留下熟悉亲切的回忆。
英航经济舱素餐有亚洲, 纯素与蛋奶素之分, 去时订的纯素为地中海式面食(pasta)与印度风味烧土豆。
归程误了机改坐另一班商务舱, 临时点菜时菜单上带星号的”健康选择”多为素食, 另有一道法式菠菜乳酪酱(spinach
pate)味道不错。顺便再讨论几句素食者英伦自助旅行的饮食经济与经验。最为便利的充饥目标是街头熟食铺的新鲜蔬菜三明治(sandwich/baquette),
价格2镑左右(1镑大约为人民币12元), 便利店和超市里也有盒装素三明治, 却是冷藏不推荐。假如你不愿每餐吃熟食饼干,
又不忌几次小小的口舌探险, 出门前可以查查当地素餐馆的位址电话与口碑, 以便旅行时就近索骥。下面几个有关UK素食的网页供你参考:
http://www.veggieheaven.com/,
http://www.happycow.net/europe/england/index.html,
http://www.vegparadise.com/otherbirds57.html。伦敦亚式自助餐每位6镑,
餐馆里的午餐三明治与沙拉, 价格也差不多。 正餐每个主菜平均10镑, 相当于杭州素餐厅一道大号佛跳墙。出门在外每次经过水果蔬菜铺子,
考虑进门挑些新鲜易带的蔬果, 随时增补营养与水份。 一袋坚果一包果脯, 可以照顾不继之需。 速食面的营养价值固然令人却步,
可以理解为什么有华人饱食了西餐回到旅馆执意泡上一碗, 这种熟悉的亚洲味感从口里渗透到心底, 它代表别无选择时味蕾固执的归宿之需。
我的东方胃可以欣赏西洋餐, 却没有什么比得上父母家里的一碗白粥几只菜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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