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皮草

大蕃薯从来不知道皮草是如何制做的，只知道是用动物的皮毛来做衣服，但到底如何由一只活生生而完整的动物变成一件大衣，大蕃薯从来不知道过程如何。

说是不知道，实是知道少许。约十年前，小蕃薯的阿姨以电子邮件发了一段影片给小蕃薯。当年互联网才刚开始流行，仍处于以电邮来通讯的年代， Facebook、YouTube等网站仍未成立。影片像素很低，不似今日连手提电话都可以拍摄高清影片，虽然如此，仍足以让人看清影片在拍摄什么──那是一群人在宰杀几只类似貍猫的动物。

邮件标题已写明那是如何宰杀动物以取其皮毛，但那时小蕃薯仍未知道那等同恐怖而残忍的划面，本者好奇心就打开了。唉，都说「curiosity can kill the cat」。影片以附件形式传送，点击下载好后，影片就开始自动播放。影片长度超过三十分钟，小蕃薯看了几分钟之后就看不下去，关上了。

那短短几分钟的影片给小蕃薯的心灵带来极大震撼，小蕃薯只看过该段影片一次，那些划面到今日仍挥之不去。影片中一群人將几只类似貍猫的动物放在地上，貍猫在地上爬来爬来，牠们爬得很慢，那群人不时抽起一两只的尾巴，然后大力地將牠摔到地上。貍猫应该很痛，但牠们真的爬得很慢很慢，被人摔了几次之后，全身骨骼也该断了好多根，牠们好像想逃离那群人，但每次好不容易爬开了一点，那群人就抓起牠们的尾巴，重复那个动作：大力地將牠摔到地上。貍猫们像是受盡折磨，为什么他们不用刀呢？因为皮草不能见血么？

小蕃薯望着这划面，重复又重复，貍猫们看上去真的很痛，那群人却若无其事一样摔牠们，中间如常地倾谈。小蕃薯望望那群人，那群应该跟小蕃薯属一物种──人类──的生物做出此等行为，我们这种自以为是万物之灵的生物，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生物，居然对手无寸?、恣意随便地对待教课书中所谓的低等动物，这样就是强大的表现么？为什么小蕃薯会感到无比羞耻？他们真的跟小蕃薯一样是人么？

(六)、鱼、蚱蜢、白老鼠

「如果屠宰场用玻璃搭建，全人类都会吃素。」这是披头四乐队成员保罗的名言。虽说大蕃薯廿年来一直杂食，但正如一般都市人一样，从未亲眼目睹人们如何宰杀动物。据说外婆以前会在家宰杀活鸡，据妈妈回忆，有一次割颈不够深，那只鸡喉咙破了但仍清醒，在屋里跑来跑去，血溅全屋。

基于宗教，妈妈茹素之前已不买活鱼活鸡，次次到街市，总挑那些已切成一份份，看上去不似鸡形的鸡肉，还有那些断了气、不会乱蹦乱跳的死鱼。实际上无论是否我们指定的，那些鸡那些鱼都是因为我们而死，不过大蕃薯能理解这背后的心意──不忍见动物死在眼前。

中蕃薯升上高中时选了理科。因此，直接死在中蕃薯手上的动物包括：一尾小鱼、一只蚱蜢和三只白老鼠。要用那尾鱼是好像是因为要观察牠的鳞片，要用那只蚱蜢好像是因为观察些什么，中蕃薯对这两次实验内容印象不深。至于那三只白老鼠是用来解剖的。

鱼不能在空气中呼吸，实验中我们要把牠放到显微镜下观察，就只好用一块湿棉花盖住牠的头，好让牠死不了。真的只是稍为延长一下牠的生命，一组五人轮流观察过之后，我们將鱼儿放回水中，班上大部份组别的鱼儿都反肚死了。

蚱蜢的呼吸器官跟哺乳类动物不同，牠们没有鼻子，靠身体后面一排气孔呼吸。到底实验要我们观察些什么，中蕃薯已忘了，只记得为了要蚱蜢安静待在桌上，我们要用一块吸满哥罗芳的棉花按住那只蚱蜢的气孔。那时候中蕃薯很怕昆虫，蚱蜢仍然清醒时，完全不敢去碰牠，折腾了快十五分钟之后，其他同学替我迷昏了牠。不知为何，当时中蕃薯替牠改了一个名字：小蜢。实验结束后，我將小蜢带到学校外面的花槽，放生了。说是放生，其实也许是放死，仍然昏迷的小蜢很可以被雀鸟吃掉，也可能牠早已吸入过多哥罗芳，醒不过来了。

至于其他同学的蚱蜢，有些直接进了垃圾筒，有些被拿到操场把玩，有些被肢解，残肢放入实验室内一个蒸笼里蒸熟了，而这根本不是实验要求，那些「厨师」却在旁哈哈大笑。看见这一幕，中蕃薯想起那段影片，那些若无其事地將貍猫摔到地上的人。

解剖白老鼠是当时预科课程的指定部份，实验室助理先用哥罗芳焗死白老鼠，再交由老师和同学解剖，一人一只。前后每人共用了三只，第一只只练习解剖，第二只解剖兼练习划图，最后一只解剖兼划图计分。上课之前早就听闻过各种解剖白老鼠的传闻，包括用太少哥罗芳的话，剖开老鼠胸膛就可看见牠仍在跳动的心脏，或者解剖途中牠会醒过来等等。结果这些都没有发生。

那时妈妈已不时吃素，她得知中蕃薯要解剖白老鼠，问是经谁亲手杀死那些白老鼠，确定不是中蕃薯之后，才放心让中蕃薯去上课。那时中蕃薯认为用动物做实验是必须的，是为了科技进步，尤其提升医疗科技，是为人类谋福祉，妈妈不同意，但当时也提不出让中蕃薯信服的理据。今日，大蕃薯不再认同?牲动物以换来那些进步。那真的是进步吗？要是科技可为人类带来健康，要是用更多动物来测试药物和其他产品可改善生活，为何愈来愈多人患上慢性疾病？

解剖之间和之后，中蕃薯和其他同学一样拍了许多照片留为纪念，现在大蕃薯已不敢回看那些照片，但并无删除，留下照片是为了提醒和警醒自己那个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