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選擇這個主題進行演講的緣起是一個六歲的小男孩尼古拉斯對我說的一句話，他說：“人們對待狗的行為簡直像妖魔怪獸。”這句話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一個小孩子都能夠體察到人類對動物的殘暴，我們作為成人理應更加體諒，卻常常連想到這一點的能力都不具備了；更不用提在世界各地人們用各種數不盡的方法折磨動物，給它們帶來痛苦。今天我想先應尼古拉斯的要求談一談狗在馬來西亞的處境，它們是如何常常遭受虐待而我們又應該如何改進。然後再談談整體而言人類和動物關係中的四點問題。

如果要在馬來西亞的寵物店買一隻狗，店主人通常首先從街上抓來一些流浪狗，把它們鎖進塑膠籠子，讓母狗人工受孕，等小狗出生後不久就把它們帶走。而母狗則將終生被鎖在牢籠裡無法出來走動。這些是為了能讓我們在寵物店裡能買到小狗，那些母狗所要承受的痛苦。狗通常能活到11-12歲，但這些被關在籠裡的狗通常都活不過兩年。

餐館飯店附近的流浪狗的命運常常更加悲慘。顯然那些店主人是不會給它們餵食的，更糟糕的情況是他們會將熱油潑在這些狗身上。受傷的皮膚無法自愈，而這些狗則會慢慢死於皮膚病。附近的孩子看著這些成人對待狗的方式，也就耳濡目染，我聽說有不過五歲的孩子聚在一起將滾燙的油潑在狗身上，然後縱火焚燒它們。

還有一種說法認為為狗做絕育違反宗教信條，因此不應該進行這種手術，而應順其自然，任狗狗進行自然繁殖，無論生育多少小狗。可問題不在於有多少小狗出生，而在於很有可能它們出生之後不會得到任何人的照顧。如果我們讓它們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不該拋棄它們，而應該承擔起照顧它們的責任。

接下來我希望從下面四個方面更寬泛地聊一聊動物和人類的關係。
1． 人類和狗的關聯性
2． 人類對動物的利用帶來哪些危害
3． 人類從動物那裡有何受益
4． 應該如何照顧動物

1． 人類與狗之間的關聯性
人類與狗的關係始於一萬年前的互相需要。狗能夠幫助人類打獵，為我們照看牲畜免於狼等野獸的襲擊，幫助我們保護財產以防被盜。作為回報，人類為狗提供食物和保護。如今，特別是在城市裡，因為人們已經不再打獵和豢養牲畜，這種關係發生了改變，狗主要作為寵物和人類的夥伴而存在。

我小的時候，非常喜歡犛牛的小牛犢，因為它們非常可愛。我希望和它們一起玩，但我不明白它們的需要，因此每當我想抱著它們，和它們一起玩耍時，它們就跑開了，我無法靠近它們。有一天，我把手伸向它們，在多波我們不那麼經常洗手，所以嘗起來是鹹的，小牛犢就開始舔我的手，因為它們需要補充鹽分。由此我學會了如何接近牛犢，當我想要和它們玩的時候，我就把手伸給它們，這是一個互利的方法。

很明顯，不管是從一個廣泛的角度來看，還是從我個人的經驗而言，人與動物的關係建立於互惠互利，我們必須時刻將動物的福利考慮在內。

2． 人類對於動物的利用帶來哪些危害
從科學和佛教的角度都可以看到，人類利用動物的方式帶來了許多危害。例如，食肉是對環境造成破壞、增加二氧化碳的排放，進而加劇全球氣候變化的主要因素之一。在海洋進行的過度捕撈已經導致了包括鱈魚、金槍魚等在內90%的大型魚類的消失。這些大型魚類以中小型魚為食，這種食物鏈確保了將中小型魚類的數量控制在一定範圍以內。隨著大型魚類的消失，小魚的數量成倍地增加，快速耗盡了海洋中的浮游生物，破壞了海洋生態系統的平衡(注1)。由於浮游生物是碳的主要吸收者，能夠幫助吸收溫室氣體，抵禦氣候變化，他們的快速消失，給人類社會帶來了明顯的影響。

據統計，大約80%的農業用地是為肉類生產服務的(注2)，這導致了在部分地區人類糧食短缺。肉類生產的利潤通常比生產蔬菜、水果、穀物用於直接消費利潤高，但這些果蔬糧食才是貧困地區饑餓人群能夠負擔得起的。估計肉類的產量未來還將進一步提升，在2000到2030年之間，將增產70% (注3)，這將會進一步加劇森林的消失，更多農業用地也將用於種植為養殖場牲畜提供的糧食。

森林砍伐以及通過對自然環境的破壞來提供更多農業用地是造成水土流失和洪水的主要原因，這些災難我們在過去幾年全球範圍內都有感受。隨著肉類產量的增加，以及氣候變化的加劇，這些災難的發生頻率只會越來越高。通常我們只會考慮汽車、飛機造成的二氧化碳排放，卻忽視了肉類生產實際上產生的二氧化碳占了全球排放量的20%，這比所有汽車、火車、飛機排放量的總和還要多(注4)。這不是佛教徒的看法，而是事實。

從一個佛教徒的角度而言，出於利己角度傷害或者殺害動物的業力後果是我們今生會因此折壽，而下一世則可能會遭遇殺害，譬如，下輩子我們可能轉世為動物，而成為其他動物的獵物。

3． 人類從動物那裡有何受益
科學研究顯示，豢養一隻寵物有利於主人身體和精神兩方面的健康。舉例而言，狗的主人必須有規律地遛狗，這對他們而言是一種運動，有助於保持健康，特別是如果他們沒有其他運動習慣。科學家還表示，豢養寵物的人享有更多的心理平靜，更不容易焦慮。寵物會對它們的主人表達愛意，這能夠讓主人感到精神愉悅。當我們和一個狗或者一隻貓玩耍時，我們立刻就能感受到快樂，我們會歡笑，甚至睡眠也會更好。同樣兩個焦慮不安的人，我們給其中一個人一隻狗陪伴他玩耍，這個人會更容易忘記他的焦慮。

從佛教徒的角度來看我們有六度又叫六菠蘿蜜，其中之一是“佈施”，像父母保護孩子一樣去保護、拯救動物也包括其中。

4． 如何照顧動物
在佛教徒的思想裡，我們將行為區分為道德的和不道德的，這不僅僅出於科學原因的考慮 – 在對待動物這一點來說，就是停止消耗肉類。從科學發現的角度考慮，如果我們繼續像現在這樣對待動物，對對環境和人類健康都產生嚴重的後果。但從佛教徒的角度出發，我們同時還應該考慮到動物和我們一樣希望感受快樂，避免痛苦。如果我們把可愛的貓和狗作為思考的物件，這一點會很容易理解。它們和人類一樣，希望免除痛苦，期望快樂。

簡而言之，我們應該從三方面去照顧動物。首先對它們要有慈愛之心。其次，建立對於動物的理解。最後，承擔起我們對它們的責任。

對待動物的慈愛之心的重要性。在網路上，有很多視頻都展示了人類和動物之間愛的連接是多麼強大。其中一個是一隻被人類養大的小獅子，當它長得越來越大的時候被一家動物園接收了，當養育它的人去看望它的時候，它把爪子伸出鐵欄杆擁抱這個人，就像孩子抱著媽媽一樣。這說明就算是一隻獅子，也需要愛，也懂得感恩。

還有一個故事是關於偉大的瑜伽士密勒日巴的，據說他在冥想的時候，附近有一個名叫Kiram Gonpo Dorje的獵人在獵狗的幫助下追鋪一頭鹿。這頭鹿一路奔跑逃進了密勒日巴所在的山洞，沒有絲毫害怕，在他的右邊躺下了。它是被密勒日巴慈愛的能量吸引，而不是因為山洞裡有任何食物。當獵人到來的時候，他的獵犬也安靜地躺到了這位瑜伽士的左邊。鹿和狗之間因為這種慈愛的力量就能夠像朋友一樣和平相處。

建立對動物的理解之必要。如果不能理解，我們無法知道對於動物而言，哪些有益哪些有害。我之前提到的自己童年的故事已經解釋了這一點，我想要接近犛牛，必須要學習他們需要什麼，才能接近它們，和它們一起玩耍。只有當我們理解動物的處境，我們才能和它們建立起連接。我們不應該把自己的想法和規則強加到動物身上。相反，我們應該從動物的天性出發考慮問題、採取行動。在歐洲，人們豢養很多狗，為它們做各種髮型。皮毛的作用對於動物而言主要是禦寒，而有時候這些狗的毛被剃光，它們到戶外時就不得不受寒發抖。這種情況就是因為人們沒有考慮動物的需求，卻把自己的喜好強加在了動物身上。

我還看到過一隻貓的牙齒被做了貼金，儘管這是一隻特別溫和友善的貓，在這之後的好幾天裡它都不願意再接近主人。這個主人這麼做只是因為他覺得這樣看上去很有趣，卻沒有考慮貓的感受。

承擔照顧動物的責任。我們必須要保護好自己養的動物。一天我的一個學生請我為他剛剛去世的一隻狗做祈禱。當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他哭了。因為他在遛狗的時候沒有拴狗鏈，這只狗被路過的汽車碾壓致死。作為主人他沒有照顧好它。

最後我希望你們仔細思考一下這個話題，然後能夠以負責任、有愛心的態度對待動物。

下面這個是由多波祖古支持的在加德滿都進行流浪狗救助的一個機構：
www.streetdogcare.org
www.facebook.com/StreetDogCare

~2012年6月19日多波祖古謝拉桑波仁波切在馬來西亞的演講實錄

注1. 綠色和平網站:www.greenpeace.org/international/en/campaigns/oceans/overfishing/
注2. 《紐約客》2011年5月23日刊，Test-tube burgers
注3. 《紐約客》2011年5月23日刊，Test-tube burgers
注4. 《紐約客》2011年5月23日刊，Test-tube burg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