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明」的世界裡,我們的「學識」似乎永遠停留在「知道」的階段,真正的實行往往埋沒在永無止盡的藉口當中。早前英國的電視台播出一個名為
Super Size ME的特輯,探討快餐食品對美國人健康的影響,在電話調查中,大多數的被訪者都表示不該吃或應少吃快餐食品,然而,在街頭訪問中,卻是大數人都以愛吃薯條或工作太忙等理由每天非要光顧快餐店不可......。言行不一,也許是現代人的頭號怪病。節目中,主持人奇怪世界上為什麼會有一間因為每天給人們提供不良食品,而收入以百萬計的食店?其中一個被訪者的心聲似乎在回答這個問題:「我們不能改變這個世界,只能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
在英國素食周的宣傳中,主辦單位問了兩個題,第一個是給非素食者的:你可以素食超過一周嗎?另一個問題是問素食者的:你會在這個星期做些什麼?第一個問題,我用電郵問了我的朋友,執筆之時,仍未有人回覆;至於第二問題,我給自己的答案是:反思自己六年來的素食生活。
有劇作家說:在美國承認自己是共產黨員比承認自己是同性戀者更困難。但對於一個初期的素食者來說,輕鬆而堅定地告訴人:「我是個素食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或者我們必須從吃說起。
跟新朋友吃一頓便飯對一個非宗教理由而吃素的素食者來說,並非一件容易的事;在這六年裡,最初我經常拒絕別人的邀請,要「畀面」出席時,也盡量隱藏自己素食者的身份;到現在,已學會了盡早讓自己的素食習慣曝光,再後補一句:「但我並不需要特別照顧。」餐桌上其實是充滿暴力的,每當第一次跟某人一起進餐時,你知道你必須不厭其煩地再說一篇:「唔係唔食得,係唔食?。」然後,還要放下碗筷對你的選擇作「合理解釋」。更不幸的是,有些人還會不斷向你發出如:「你又知棵菜唔會痛?杯水入面都有好多細菌啦,你又飲?」等帶有「攻擊性」的問題。類似的情況經歷多了,我慢慢累積了一種報復心態,更學會了「反擊」的技術,看見人家有肉的飯送到桌時,便爭取機會贈對方一句:「豬屍體肉來了,趁熱吃吧!」令人家在不安下進食。現在想來,這種報復的行為不但讓素食與非素食者的關係更形對立,也使餐桌上多添了一種語言暴力。
在國際素食協會的網頁中,我看到「反對活體解剖協會」的總指揮寫於一九九七年歐洲素食大會的文章<一種非暴力的選擇,為尊重所有生靈的權力>,文中說到,那些仍未理解素食的人「並非我們的敵人,他們只是和我們經歷不同,沒有得到正確的信息」,而且「在試圖說服他人時,我們必須尊重他人的自由選擇。只有充分尊重人們選擇的自由才能體現素食主義的精神」。的確,素食的其中一個重要理念,就是尊重眾生的平等,減少對其他人和動物的剝削。
素食不單是一種選擇,也是一種學習。
不同的素食者,有不同的素食理由,宗教信仰可能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然而,我們也必須承認,還有很多人素食是因為個人健康或動物的生存權利或環保或反抗人類不合理消費等非宗教理由。不管因為甚麼原因而素食,這個習慣必然會影響你的生活態度。
首先,你要學習堅持,正如前文說過的,你必須學會在主流價值的猛烈衝擊下,仍然堅持自己的選擇。相對歐洲甚至台灣,素食者在港澳地方仍是少數中的少數,在歐洲和台灣,只要你告訴對方“I’
m vegetarian”或者「我是吃素的」,人家就會明白,你有一種被尊重的感覺;然而在澳門,你說你是素食者,很多人就會將你當病人般勸你改變「不正常」的飲食習慣。在飲食方面,澳門給予素食者的選擇也相對的少。所以,學習堅持以後,你還要學習成為弱勢社群的一員,要懂得在邊緣中創造生存的空間,愉快地生活,告訴人家吃素是身心都健康的事。當有需要時,還要學會爭取自己應有的權利,例如在旅行和參加集體活動時,必須事先聲明自己是素食者,這樣做不是製造麻煩,是要提醒對方,社會上的確存在著有這種需要的人,也可減少在過程中才知道你不吃肉的尷尬。同時,我們也可藉此學習在群體生活中,如何尊重少數人的選擇和需要,如何不會將自己的價值觀強加在別人身上。這些都是我素食六以來學到的和正在學習的。
至於,那個大部份非宗教原因吃素的朋友都覺得不耐煩的問題:「你為甚麼要吃素?」到現時為止,我一般的答案都是:選擇而已。當然,如果對方追問,而態度又不帶挑釁性的話,我會答:對我而言,吃肉就像很多我們身上或家裡擁有的東西一樣,不是必須的。
作為一個現代人,素食或者只是一個起點,讓我們學習分辨生命中甚麼是必須,甚麼不是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