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乳,在湖南又叫貓魚,霉豆腐。湖南人有吃罈子菜的習慣,所以有些家裏都會親自製作腐乳。當遇上愛吃腐乳的人時還會互相贈送,也算是腐乳外交了。
吃過許多腐乳,最好的是湘西那邊的。辣中香味十足。只須一點點,就已經開胃了。
讀書時,學校的食堂,早上多是吃饅頭,稀飯,米粉。外加一碟榨菜和腐乳。用腐乳夾著饅頭吃,金色的腐乳鋪在嫩白的饅頭上像吃三文治一樣,簡單可口。
但我最想吃的是媽媽做的腐乳。同樣有一雙手,有的人能無心之下,就能讓豆腐黴得恰倒好處,有的人費勁心思也無法做到。我的媽媽就是一個製作腐乳的能手。第一次的腐乳吃的是媽媽做的,她那時捧著剛做好的讓我第一個嘗試。當我拿起筷子,點了點放在唇裏,味蕾像坐在汽球裏升上了天空,唇邊流下了口水,媽媽替我擦著嘴角,那雙手是那麼溫柔。以後媽媽因為很少做了,吃腐乳再也沒有那一次一模一樣的感覺了,任你尋遍海角天涯,在別人的手下怎麼都會覺得差些什麼。
原本就沒在意過她製作的過程,今天仔細回想,卻不知道為何整個過程會那樣清晰地歷歷在目。也許美妙的食物和所有美好的東西一樣,在於過程。在於你的想像裏,在於那個等待的過程裏。在於因為那是第一次的相遇。
在做腐乳之前,媽媽一定會尋得一些新鮮的稻草或松枝,將之鋪在平底竹筐裏。整個房間立刻清新四溢。豆腐呢,挑的是白豆腐乾,沒有水豆腐的軟,也沒有香乾的硬,在兩者之間的那種。再準備好非常地道的調色用食用紅色。萬事準備妥當,開始幹活了。
她在廚房裏將白豆腐乾隔水蒸熟。蒸熟好了之後將之切成一塊塊方丁,細心地鋪在稻草上。放在不透光比較陰暗的房間裏。估計是像照相機裝膠捲時不能曝光一樣的道理。
放好後媽媽氣定神閑地做別的事去了。
等了幾天,還不見媽媽有什麼具體行動,我悄悄地跑到那間房裏,看見白豆腐周身長出了一層厚厚的白色茸毛,立刻驚叫起來,“媽媽,豆腐長毛了,豆腐壞了。”
媽媽笑著說:“豆腐長毛了,那快了。再過二三天變成綠色的就可以做成貓魚了。”
吃是一門藝術,酸甜苦辣講究的是感覺。等到媽媽認為這個發醇過程差不多了。憑的就是內心的感覺。
她手執筷子,小心翼翼地夾著長著綠色長毛的白豆腐乾,在調成紅色的米酒裏翻滾著。一個個像堆元寶一樣堆在透明的瓶子裏。一層層沒有絲毫破裂。我們坐在她的四周看得津津有味,好像只要這腐乳放進去,經過她神奇的手,等下就可以吃了。有一個貓一樣的爪子撓呀撓在我們的心裏。
最後在頂層灑上白色的鹽粒和澆上一層茶油和香油。有愛辣者,會放些剁椒再封瓶。往往還有好些小瓶,是早有人定好要送人的。當她專心致志做完後,已經幾個小時過去了。我會像個小貓一樣幫她按按肩部,一邊打探情報:“明天可以吃了吧。”
媽媽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看你嘴饞的那個樣子,要等一段時間。”
等待的日期約是半個月至一個月。
那等吃的人,常常一天流著三四遍口水問:“好了沒有?”
那做腐乳的人,卻眯著眼睛,遠遠地看了玻璃瓶一眼:“快了,快了。”
明知有美味在前,卻不能動筷。此等煎熬,過程難抒。
等到揭瓶時,有芳香從瓶裏溢出,用白色的素淨小碟裝之。
咬在嘴裏,軟而不膩,咸淡適中,餘味無窮。
那一天,新出瓶的貓魚是主角,其他的菜肴退居二位。
編輯部註:豆腐乳之製法各異,素食者如不沾酒者,於購買時當留意產品成分中是否使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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