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阿弥陀佛讲归宿,东方药师佛讲生机,阿弥陀佛法门在当今影响广大,而药师佛则为民众少闻。其实金庸《射雕英雄传》中黄药师,便是借用药师佛的典故,他居于东方桃花岛,桃花正是灿烂生机,黄药师奇技淫巧无所不通,正是繁衍之相,才情旺盛,无穷无尽。而将归宿的阿弥陀佛法门,则将一切修法归于一句“阿弥陀佛”名号。两大法门,成了相反的趣相。
此为敦煌壁画中的药师佛像,中央为药师佛,身蓝色。敦煌壁画年久褪色,细节隐去,不见了佛菩萨们的五官容貌,本来的五颜六色沈淀为一大片深浊茫然,平淡无奇的白色反成了最耀眼的色彩,那是每尊佛像的脑后光圈。
只觉众佛菩萨的光圈,如天上白云,排列似有序似无序,真是浊世慧光,佛门方有的景象。敦煌壁画一半人为一半天成,是能工巧匠的佳构,也是时间哺育出的奇迹,佛教美术如此的不可思议。
此画最鲜明颜色为白色,中央的药师佛为蓝色,蓝白两色隐喻着佛教修炼的秘密。药师佛法门初传入汉地时属于小范围密法,后删繁就简,成为了普传大众的显法。蓝色是生命的契机,打通头部气脉后,自然呈现的色泽。头部气脉打开,便是肉体的又一次诞生,如大威德金刚的明妃——弱浪玛便身为蓝色,她是大威德金刚从坟墓中复活的尸体,蓝色以比喻新生(见图)
药师佛代表生机,孕育繁荣,所以体为蓝色。至于白色,一头两臂的大威德金刚便为白色,因为白色是最细微生命之气的颜色。此敦煌药师佛壁画褪色后,白色成为了主导,正构成了一片生命气息勃勃而起的光景,契合佛法,令人感慨不是时光塑造,而是佛菩萨的刻意而为、慈悲说法。
此壁画上妙曲天成的蓝白两色,令人身心舒畅,如诸佛灌顶,这是美术的力量。
药师佛旁边的两尊一为月光菩萨一为日光菩萨,药师佛的是安顿现实人生的佛尊,伴随我们的日间夜间。此两菩萨的名号,可能较少听到,但其实是我们所熟悉的。一般佛教信徒佩戴的佛珠上总要分出两个穗子,作为装饰,这两个穗子便一个代表月光菩萨一个代表日光菩萨。
原来如此亲近,药师法门早已渗透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了。
这是西夏壁画中的药师佛和日光月光两菩萨像
这也是敦煌壁画,是张大千临摹的单身药师佛像,色彩搭配清雅,值得注意的是药师佛的头上和脚下。头上有法幢顶盖,脚下有莲花。密宗是形象思维的宗派,以密教而言,莲花不但是美术作用,还有实际修行作用,当人贪欲很大时,可观想白骨、腐尸,以培育自己的出离心,清高起来。白骨、腐尸终究可恐,过于执着,则有厌世自杀的危险,需要转而把白骨腐尸再观想成纯净晶莹的白光,由恶观转成美观——这是一番刻苦的功夫,对消除习气病患大有好处,名为“白骨流光”,而观想莲花,可在赏心悦目间直达清高心境。
白骨观法和莲花观法是佛教修炼的入门快捷方式,前面说到人体最细微的生命气为白色,白骨流光实际上是修气脉。莲花亦有深刻喻意,大威德金刚是水牛魔面的佛,凶猛无比,而其本质亦是一朵莲花,见图。
(此图为大威德金刚莲花)
汉地武术俗语为“气沈丹田”,似乎修行的重点在腹部,而道家和密宗有一共识,即一身修炼的重点在于胸部,大多数佛教密宗的手印都是结在胸部,以求对心脉发生影响。能打开胸部的心脉,方是修行登堂入室。
心脉最外层的气息是生殖之气,生殖之气的大本营在小腹以下,湍急不安。“气沈丹田”等修法,可点燃腹部的生殖之气,因腹部的生殖之气和心脉最外层的生殖之气,虽然空悬相隔,但其实一体相应。点燃腹部的生殖之气,心脉最外层的生殖之气也点燃了,所以气沈丹田是为了打开心脉,不明此义,长期滞留于丹田,修行难有进境,且有危险。
生殖之气便是人身上的大威德金刚,或魔或佛,沈浸于魔的一面,不向佛的一面转化,全身都成了洪水猛兽。在民国时期,有一本谈静坐的著名书籍——《因是子静坐法》,作者蒋维乔也言,他将修行重点转向胸部后,方有了进展。
莲花是心脉的比喻,佛菩萨在莲花之上,说明他们已打开了心脉。正如金刚们要站在尸体上或佩戴骨头饰物,说明他们经过“白骨流光”阶段,修得了最细微的生命气。佛教美术是无字真经,一色一形皆在说法。
张大千临摹的单身药师佛像,即有脑后光环,又有头顶法幢。头上的法幢,则预示着药师法门的要点在头顶。身体的修炼有从脚开始起修的,自下向上走,如汉人武术中的形意拳、八卦掌皆如此,类似道家早晚课的“转天尊”、佛门早晚课的“行香”,如此功夫确实,不易退转。
另一门径则是从头顶起修,自上向下走,效果来得极快,如果修行人心急了,则容易忙中出乱。药师法门则选择了这份快捷,以佛教的生理学而言,人是有根的,人与植物相反,植物根在下,人的根在上,正在头顶。脚就像是树梢,树枯萎从稍开始,人枯萎也是从脚开始,所以这个流传于的药师法门,在头顶上观想七尊药师佛存在,再一尊尊地融下,最终融入胸中安居。
所以药师佛的手印,两手置于胸前,右掌悬空于左掌上,但右掌的无名指垂下,点在左掌心中,正比喻“融下”之意。另一个手印是两个大拇指并列,其余八指交叉握成拳,看基督徒祈祷也这样的,各宗教都是探讨身心问题,所以有相通之处。
相通的还有更匪夷所思的,药师佛启发智慧的手印,是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各团成一个眼形,相抵在一起,两手的中指搭成一个三角形,其余指头交叉团紧。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北京电视台播放了一部轰动一时的英国电视连续剧《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在听人讲案情时,两手竟然打的是这个手印!
那位英国演员不可能修药师法门,那是他不知觉的行为,所以药师法门顺应的是人体的自然。
药师手印中还含有内家拳拳理,如在夏天时结的方便手印。两手平置胸前,手心向上,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交叉,两个大拇指隔空相对,体会交叉的手指间隐隐的松紧感,体会两个大拇指隔空呼应。结手印之法符合太极拳‘不动之动’的拳术口诀,一个手印竟含有太极拳密意,佛法出乎意料的广大。
解开手印的方式,是将手印升上头顶后散开,自头至胸的观想,自胸至头的动作,把天地循环之理也隐喻其中了。
药师佛咒为:
那莫盆嘎瓦帝 比哈在耶
古鲁边组亚 巴拉巴楞扎亚 达他各达亚 阿哈帝 三恩三米达亚 达呀他
嗡 比哈在耶 比哈在耶 麻哈比哈在耶 勒扎 舒哈
其中的核心为“比哈在耶”四音,一念便感身心舒畅,似乎给你压力的事件顷刻间也变轻了许多。其中“比哈”为重音实念,“在耶”为轻音虚念。念诵时舌头轻弹,嘴唇不动,此为金刚诵。佛家和道家的基本修规矩均要舌顶上腭,以贯通头胸气息,而金刚诵,舌头如犀牛望月般,朝上腭轻弹,是“不顶之顶”,更利于调动头胸两气,顷刻便口中生津,甜酥无比。
另舌头的轻弹,口喉中有气息旋转,自此一点旋转,可调动起全身气脉,念诵便是佛门的气功,简明生动。所发咒音,自念自听,等于锁住耳根和心识,不知不觉中便入定了。入定之后,不是一滩死水,而更有绮丽观想,根据《七佛药师本愿功德经》观想七尊药师佛的佛国圣境,其中有浴池宝树,观一物便能唤起自身的一种功能,无穷无尽。
注意,真正的密宗观想,是在在定中观想,而不是正常思维的思念想象,空想容易伤气血。至于如何是入定?其实凡人也有体会,你在泡热水澡时,或掏耳朵时,忽然升起一种杂念顿消、忘却时间的惬意,这便是入定的味道。大艺术家画画、演奏时便是入定中,但这还是粗浅的定,称为“俗事定”。
药师佛的眷属,除了日光月光两菩萨,还有十二夜叉大将。十二大将和一天十二时辰、人体十二经络、一年十二月有密切关系,
所以他们的名字便是咒语,是长寿法门,传说可令身入岩石,一定千万年。
十二大将名号:宫毗(pi)罗 伐折罗 迷企罗 安底罗 额你罗 珊底罗
因达罗 披夷罗 摩虎罗 真达罗 招杜罗 毗羯(jie)罗 最后念“金刚菩萨摩诃(he)萨”作为结束。
我们看清末民国题材的电影时,常见老派长者或传统妇女腰间要挂彩穗装饰,宝剑上要挂穗,这种风俗便是受了十二大将的影响,当今诸大名山上恋爱男女结的“同心锁”,也是结穗的变化。
中国人表达心灵,有着美妙的形式,许愿要打结的。一个结便是一个持续不变的愿望,此风俗开始于十二大将的密法仪式,许愿时用绳子结成十二个结,愿望达成后,再将结解开。所以药师法门虽然在市井中不像阿弥陀佛法门那么的耳熟能详,但早已在点滴间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和思维方式。
佛经记载,药师佛的世界距离我们所居的地球,相隔数千万银河系的距离,但我们抬头就可以看到,因为北斗七星便是药师佛世界映现出的符号,而地球天空的蓝色是药师佛心咒显示的色彩,我们蓝天的颜色转化成声音,便是“比哈在耶”。
佛与众生总是似远实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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