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陵频伽

行走,即为归乡
——Karunesh和《道禅》

文/兰若

 

 

 最早听到Karunesh的《道禅》,是在一个夜晚,BBS上只挂着几个注册了的名字和零星的隐身人。打开那个名曰“道禅”的帖子,钟声和磬声循序而起,空气在心田里被震动出涟漪。仿佛砖石垒成的古老帝国中,曾经的欢笑皆隐没,唯有后来人悄然伫立,独自凭吊。风过耳时,有铃声在寂寥地回响。这个时候,钢琴和电子乐以强大甚至悲壮的气势进入,令人心神骤然肃穆,一个男声,犹如古印度的行者,又像古波斯的青年,麻衣、白衫、赤足,神情悲悯地吟唱开来。

这是怎样的一份情怀啊!
我被深深地吸引了。
那年轻的行者只唱了寥寥几句,余下的乐声如风沙,如云雾,深切铺陈,直至结尾处,重归悠远的钟声。

 这第一首的曲目叫做《庙堂》。
与我们亲近的庙堂音乐不同的是,它没有丝竹管乐齐奏;但与我们心灵的庙堂相近的是,它安静、空灵,有一丝忧伤。而这张专辑的封面竟然是两位中国古人于松下对坐倾谈,草席铺就坐榻,清茶端在手中,山林幽幽,云波浩淼。专辑里的10首曲子,唤做“庙堂、问道、吐息、忘忧 、禅悟、茶茗 、无相、尘世、求索和道禅”,这几乎应该是属于我们的民族音乐了吧。

 仔细再看介绍,却发现不是。

 音乐的作曲是一个叫做Karunesh的德国人。啊,又是德国,这个盛产哲学家的国度,已经拥有Oliver Shanti这样的灵魂音乐书写者,Karunesh竟又出自这里。

 我看到了他的经历。
Karunesh 1956年生于德国科隆,十几岁时就已加入乐队,他学习的是图形设计专业,但一直觉得这不是他生命中真正期待的事业。一次严重的摩托车意外改变了他的一生。两个星期在生与死之间的徘徊,令他毅然决定放弃他原有的工作,1979年他听从心灵的召唤,开始了印度之行。在Poona的阿什拉姆(印度教徒隐居地),他遇到了Osho(奥修)。也从此?自己取了个宗教名字——Karunesh,在梵文中,这个词的意思是“怜悯”和“同情”。

  这让我再次体会老子的名言: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如果不是这次“接近死亡”的经历,恐怕茫茫然的Karunesh更可能成为一个不错的设计师。而生死于翻掌之间,令蒙昧的灵魂苏醒。

 想是四平八稳的生活不容易酝酿出彻底的革面和转身吧。那些亲历到生命里的悬疑、奇迹,乃至厄运的人,会更深地经验生命原动力的爆发。原本是对自身困境产生了焦灼,进而扩展成对生而为人的神秘性的自觉探询。徘徊和无解,促使精神之旅蓄势待发。

 Karunesh开始了遊历生活,由被动地随波逐流到主动的上下求索。也因此,我们有幸听见了他创作的一系列灵歌。

 1984年,他的第一张专辑《Sounds Of The Heart》发行了,一经问世,它迅速成为“新古典音乐”市场中的销售冠军。85年,他的另5张专辑也成绩骄人。其中包括了《Colours Of Light》,《Heart Chakra Meditation》和《Secrets Of Life》。作为第一个把世界音乐紧密融入世纪音乐的艺术家,他的作品赢得了无数的荣誉和尊敬。凭着45万张CD的销售量,Karunesh确立了自己在世界顶尖NewAge艺术家之间的地位。1992年他移居夏威夷。

 在《道禅》的音乐中,我们能够听见磬声和钟声有始有终,风铃和响片时断时续,长笛悠扬,钢琴深沈。而人声唱和,轻柔体贴,那和声宛如远离了我们的母亲怀抱,又像我们精神上的父。他们遥在,他们倾听,他们垂顾,他们懂得。

 道禅,在Karunesh的读解中,节奏和缓,令我们奔忙在外的步伐重新调整,生活由此慢了下来,呼吸有了平和吐纳的可能。这样的音乐,温柔、和睦,触动心弦。

 我为解决自己的问题上路。

但走的过程中,逐渐发觉,有更多的人沈溺辗转,呼号于人世。所以,责任被生发出来,眼泪不再?自伤自怜而滑落,再有泪水,那是对苍茫世间的同情和悲悯。

 Karunesh的悲悯可是这样的成长历程?

如果是,那么艺术的表达,就含藏了哲学的意义,宗教的意义,透过那些音符,歌者对人类有话要说。

 看到karunesh的遊历,让我想起Olive Shanti以及许多的New Age音乐家,他们有几个共同的特点:对生命的认知有强烈的需求;对灵性音乐敏感、热衷,关注;前往一切灵性音乐的原?地生活、采风、整理、挖掘。

 他们是灵性的土着和吉普赛人。注定要流浪,远离都市和尘嚣,寻找泉水的清澈和月光的皎洁。

 我理解西方的音乐家们,去所有产生诗歌和宗教的国家遊历。就像印度,繁华和赤贫比邻而居。我的朋友杜度从印度归来,给大家描述,在那里,穷人在地上划自己的家,他们或许无奈,或许只有接受。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教徒远比俗人多。

 对外不再奢求的时候,内心世界开始丰富灵动。

我曾经在喀什,听闻一个当地人弹起都它尔,那时我唯有深深地歎息。

 那旋律和弹唱都令人恍惚,令人仿佛悄然瞥见帕米尔高原上,有独身行走的信徒,与天地在对话。那里面透露出来的心声,给人的震撼,非我们听得腻烦的新疆民歌所可比拟。然而这样的灵歌却乏人整理,乏人寻访。

 我虽然震动,却无才传达。唯有慨歎,最好的灵魂歌唱隐匿在民间。

 而如果有关注心灵音乐的作曲家看到这些文字,希望你们有朝一日去往祖国的西部,在李白和香妃的故乡走一走,听一听。仿效德国的歌者,去做我们的灵魂音乐,奉献给世人。

 在Karunesh的一张专辑上,曾经写有这样的文字:

 生命不是虚幻的,生命是自然开始的延续;

  生命不是被禁锢的,生命是奔放和自由;

  拥有自由的生命,拥有自由的旋律,是我们的权利,是我们的归宿。

 这或许是Karunesh在且行且吟的路上,对生命的感悟吧。

 当年的痛苦,成了促使寻求欢乐的动力。

 而谁又能否认极端往返带来的觉悟呢?

 阿育王屠戮到极点,一直荒芜的精神家园开始建立;李叔同日夜笙歌后开始厌倦繁华带来的空虚,尝试修道带来的心平如镜。堕落到井底,一定会仰望星空;苦到骨髓,一定需要找到疗苦之方。人类对平庸混沌生活的反动力,令每一个远足的人归乡。

图出处:
http://www.devaworld.com/index.cfm/fuseaction/bio.detail/bio_id/14
http://www.eso-garden.com/index.php?/weblog/2005/1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