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之品味

酸柚

 

文/树的心

  子究竟有多少种品种?大概一般人都不会知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古人將它叫做“文旦”,为什么?说不清。另外还有“栾”、“抛”等叫法。对了,对最后那种叫法我大概能说出点所以然来,因为在小时候,买回柚子来,常常是需要先在地上随意抛摔,因为据说这样柚子就会即好剥,而且会变甜。也许“抛”就是由此而得的吧。后来大了,才知道今天的柚子有许多的品种,什么“文旦柚”,“沙田柚”的,还听说过有种“红心柚”,剥开来,靠最里面是鲜红鲜红的,据说只有一个地方生长,而且只有一百来株。

我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柚子树,高高瘦瘦的,那是母亲在十一年前种下的。柚子树其实很美,从不会和许多别的植物那样,一到冬天就秃枝残叶的,在寒风里一幅淒凉的模样。柚子树是从不凋零的,叶子肥大深绿,仔细看,像人的心,还能开出硕大洁白的花,常会簇拥在一起。

  但我家院子里的那棵就从没人费心照料过,也从不祈望这柚子能结成正果。除了母亲经常倒些自己喝剩的茶叶、淘米水在炎热里浇灌它之外,它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结果,似乎与我们毫无关系,完全在我们的视线之外。只是模糊的印像里,它一年四季都青青翠翠。

  去年它开始结果,因为酸得不行,结下的果实全都送给了一个正在怀孕的朋友。看她眉开眼笑的,母亲也长籲了一口气。今天我知道,它之所以会很酸,是本来就该是这样的,那些甜的柚子到是嫁接后的产物。

  母亲这一代人,一直就秉持着勤俭节约的原则,吃饭时连一粒米也不愿留下,剩菜也舍不得倒了。这真应了那首古诗里说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母亲的生日正是在初冬时节。

  今年在她过大生之时,我们用这些自家产的柚子和另外买来的一堆据说是广西的甜柚招待前来祝壽的亲朋好友。几十个柚子带着青色的秋意,划开厚重的皮壳,淡红色果粒的是酸柚,白色泛着珍珠的光泽的,是甜柚。奇怪的是,亲友们大多却对这酸柚情有独衷,吃得津津有味。反倒是对那什么甜柚,半理不睬的,我大为惊奇。我发现,吃者大多是六十岁左右的老年人。

  在我的感觉里,广西的柚子,该是汁多瓤甜的。但那天吃了一瓣,虽不觉得酸,可也淡寡无味。再吃酸柚,先是酸得眉目跳了起来,紧接着便开始有点甜的味道。这种柚子,有股淡雅的芸香,会在你的唇齿间百转千回的萦绕,久久不祛。

  不知酸哪知甜。母亲常说这句话。

  就是在那一瞬间里,我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就是在犯一个常识性的错误。我以为老年人的味觉,会因为岁月经久了,尝过世间太多的酸甜苦辣,一定会是麻木了的。就像吃菜,在他们大鱼大肉少了,油盐酱醋也淡了,家中有好吃的,大多会留给后辈们。但现在我知道,除了本性的慈爱外,真正懂得人间美味的只能是他们这些饱经风霜的,经历过岁月无数的风风雨雨的。我们这些还年轻,以为世界只属于我们,生活也只有我们能懂得品尝和享受的,其实这只能说是一种幼稚的浅薄。

  在我的生命里,父亲对我影响更多。因为父亲支持我读书,而母亲反对,她认为女孩子的归宿比任何更重要。我不赞同她的观念,但我感激她在我成长的几十年里为我默默做的一切。

  今年的柚子树,一共结了四十八个果实。那些绿色的叶光,浮动在母亲的头顶上。她微笑着,每一个果实都有人来尝试,不会浪费。母亲的模样也永远和那些柚子叶一般,安详,宁静,像心的形状。

图:http://www.hljh.tcc.edu.tw/teach/校园植物/柚子/柚子-果实6.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