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传给我一幅花图,让我猜猜是什么花。那花有狭长形的绿叶子,中有小花蕊。
我一看,脱口而出:是茼蒿。
朋友捂着嘴笑:也算是蒿吧。
再三追问下,才知这花原来是野菊。野菊算是凡物,所以从来只记得花瓣而疏忽叶片。
后来一查,茼蒿也属菊科,别名菊花菜、春菊。
《本草纲目》曾记载:“九月份下种,冬季及明年春采食,茎叶肥嫩,微有蒿气,故名茼蒿,花深,状如小菊花。”
而苏东坡有诗云:“渐觉东风料峭寒,青蒿黄韭试春盘。”苏东坡这句诗中的“青蒿”,指的也是茼蒿。
湖南的蔬菜多而娇美,选择性大。茼蒿有季节性,且不起眼,故吃的少。
而我原本不爱吃茼蒿的,嫌它的那股清气,有点呛鼻。今日想来,那时年少,不会做料理,许多好的蔬菜在我手下想来也甘于只要熟了便好的命,被我糟踏了好些年。世上没有不好的食材,只有不精的手艺。倘只手巧,而心不灵,那菜必定也只是二流之味,真正的美食该是暖人心,带来幸福快乐的。
这样想着,突然对茼蒿生出无限的好感来,坐车直奔超市。
阳光很重,似是六月天,我提着两把茼蒿,一路流了不少汗。
喷着水雾的茼蒿鲜嫩水灵。一根根嫩叶交替丛生。拿在手里,轻巧似豆腐。
喜欢摘菜,仿佛置身于绿色仙境。菜根有黄土,摸着很踏实。某日之时我们也將与大地汇集于一体。与这些蔬菜们在地底下相亲相爱。有时会吓一跳,菜叶里跑出了一个几只脚的虫子。在水里遊来遊去,这一池似是它的家,它清閒得很。
清炒的茼蒿,一会儿就软成一团水汪汪的。
凉拌的茼蒿,淋些香油,撒点盐粒,便成上好凉菜。
海南人喜欢將此菜下火锅吃,说是去油腻极好。
唐代医学家孙思邈在《千金方•食治》中说,吃茼蒿可以“安心气、养脾胃、消痰饮、利肠胃”。原来是有道理的。
《本草逢原》上说,“茼蒿气浊,能助相火,多食动风气,熏人心,令人气满”,故一次不可吃得过多。可是吃起来时,今日不记昨日,谁又记得这些前人说过的话呢。
记忆最深的是朋友与茼蒿的相遇颇有发思古之忧。他说:“只要吃茼蒿,便会无来由地想到陈子昂的“登幽州古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幽幽,独怅然而泣下。”我暗笑不已,却引发了他儿时的回忆:“有一次因为我父亲为了我晚上和大孩子们出去打鸟,回来晚了不让我进门。那是个初夏的时分,半夜开始下瓢泼的雨。我蜷居在家门口的一只纸盒里,被蚊子叮咬得无法入眠。想起了早逝的母亲,就决定离家出走。那时我刚刚十一岁。居然徒步跋涉了两百多公里,两天后到了姑妈的家。知道路上饿了的时候我吃的是什么吗?盘龙生,苦涩的青杏和路旁沟边的茼蒿!那时的夜晚真安静,月亮和星星也真明亮。而我一点也不害怕。我一路走,一路为自己编各种各样的故事。想像自己是那些古书里的人物,手里握着朴刀,长剑什么的。你知道吗?就那样生吃茼蒿,那股浓烈的味道真难闻!但路边野生的玫瑰花瓣,还有野生的苦瓜和草莓的味道让人难以忘怀。”朋友的话让我无语。原来茼蒿与菊相亲,骨子里该是有野性之美的。
有一日看星座与花语,查了我的生日花,是白菊花,由此真的喜欢茼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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