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素随想

爱情蔬食:(12)苦夏

 

文/树的心

 
 

  车后,忽然看见路旁的草丛里匍匐着几条苦瓜。那土在太阳的照射下几近干巴。纵横交错的裂口看得出,这是荒地。不远处,有人在垒砖造房。原来这里住的居民已经搬迁了。自然也没人照顾这些花花草草了。

  最近常读梅特林克的《花的智慧》。书中的开始便说道:「盡管有些植物和花可能会表现笨拙或遭遇不幸,但没有一棵植物、一朵花儿,会一无智慧和灵性。所有花卉树木都力行完成它们的使命,无不以无穷繁衍自身特有生存形态的方式雄心勃勃地蔓延、征服这个星球的表面。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由于存在土壤这个律条,它们必须克服比动物繁衍更大的困难。」

  如此想着,便仔细地瞧着那苦瓜。瘦弱的苦瓜是很漂亮的蛋青色,这种颜色干淨又清爽。它的头戴着一朵小黄花,伸着的脖子又细又长地摇晃着。风一吹,似乎就能落下,但那藤却分明坚实无比。

  那苦瓜绝对是她的母亲或是姐妹被人掏空了身躯,將鲜红的籽随意一抛,落在这荒地长成的。最初的开始,它先长成比草还矮小的幼芽。它的根开始漫长的探索,没有稳定的水源,没有支撑点,还有遍地的青草与它争夺土地。偶尔路过的蜜蜂,偶尔下了一场大雨,偶尔不远处还有一些爬墙虎。只要有这些偶然就足够撑到它长大。

  这个夏天因为苦瓜,变得有点苦。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每天吃的就是苦瓜、苦瓜。但说来也怪,怎么越吃饭倒越是迷上了那种由浓渐淡的苦味?于是每天翻着法子做。苦瓜炒芹菜、苦瓜炒香干、苦瓜炒豆豉、苦瓜炒辣椒、最热的时候便將苦瓜切片,凉拌着吃。时光越热,越渴望吃苦瓜。

  苦瓜以味得名,苦字不好听,粤人又唤做凉瓜。苦瓜形如瘤状突起,又称癞瓜﹔瓜面起皱纹,似荔枝,遂又称锦荔枝。「黄蕤翠叶,篱畔风来香引蝶,结实离离,小字新偷锦荔枝。但求形肖,未必当他妃子笑。藤蔓瓜瓤,岂是闽南十八娘。」这是清叶申芗笔下的苦瓜。古人总是显得比我们要浪漫些,任什东西,只要有些许好,就会被他们描写的像世奇妙珍般的。不过我总怀疑这古时的苦瓜大小该是和现代有区别的。诗人如此想像。农人未必如此说。

  苦瓜性喜温暖,耐热不耐寒。吃起来苦,却是大凉性之物。《滇南本草》云:「治丹火毒气,疔恶疮结毒,或遍身已成芝麻疔疮疼难忍。泻六经实火、清暑、益气、止渴。」说白了,就是清凉解毒之物。

还说苦瓜「有君子之德,有君子之功。」因它有一种「不传己苦与他物」的特点,就是与任何菜如鱼、肉等同炒同煮,绝不会把苦味传给对方,所以有人誉之为「君子菜」。

  小佷女不喜吃苦瓜。

  我劝诱她:「吃苦瓜,任你如何玩得汗流,不会长痱子。」

  小佷女摇头:「我妈有痱子粉。」

  再诱:「吃苦瓜可以变得聪明。期考成绩一定好!」

  小佷女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你骗人。」

  没骗你。不是有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人上人,是最聪明的。就是头几名的人。」

  小佷女低头想了想,举筷奔向苦瓜。想看即將落筷,心中暗喜。

  筷子忽地转向长豆角。口中烁烁而说:「苦瓜里有红辣椒,辣!我吃不了。」

  好一条狡猾鱼儿。

  母亲吃了一口叹道:「现在的苦瓜一点也不苦了。」

  我笑道:「因为我们都长大了,不会逃避苦了。」

  朋友说:「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你明明已经看透了生活的苦,却不得不活着!」

  比之生活的苦,苦瓜一点也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