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錢一把的生菜綠,你看到了就會不加思索地放進購物筐。價格便宜自然是原因,但更主要的是能在冬季有這樣的鮮嫩的綠。
現在的我,是再也不會像多年前第一次吃火鍋時那樣,看著綠中夾雜著鵝黃的生菜對同桌的人說:給我一些萵筍。大家伙一個勁笑,我還在要:"給點萵筍。直到有人告訴我說那不是萵筍,說那是生菜,我也還是在心裡怏怏地想:你們就會騙我。
當然說生菜是萵筍還不算大錯。萵筍有別名:睫用萵苣。與生菜同屬。
還記得第一次吃西餐時,最先點的就是生菜沙拉。臨到吃的時候,就那麼一大片一大片地塞得滿嘴都是,沒有一絲淑女的樣子。可又脆又嫩的生菜這麼大片地咬下去,實在是沒有辦法,誰要咬著,嚼著,你就仿佛是將整個春天都咬在了嘴裡呢!那以後為此特意查了下英文詞典。uncooked
vegetable, 這是生菜的英文名字。uncooked 意思是未煮過的。看來我的吃法沒有錯,盡管吃相不雅,那也是生菜惹得禍,誰要它生就那樣的水靈呢?
看到uncooked引起了我的興趣。世上的蔬菜大多用清水洗淨便可以食用的,這樣我們至少是比那些食草動物進化不少,而且據說是最營養最簡樸的食法。只是不知道後來干嘛改成了要用火弄熟,好像人類使用火原本的目的是為了讓肉食變得容易消化。但那以後人的胃似乎就變得嬌貴起來,熟食佔據人的生活,什麼都要經過火的煎熬烹煮,而且時間越來越長,法子越來越繁瑣。于是我們也離誕生我們的自然越來越遠。
生菜是葉用萵苣的俗稱,屬菊科萵苣屬。原產于地中海沿岸。古希臘人、羅馬人最早食用。生菜的野生祖先毒萵苣今天依然生活在歐洲和亞洲溫帶地區,估計它最初生活在地中海邊緣的岩石堆上或林中空地裡。它的野生種類含有一種類似鴉片的麻醉劑,古羅馬人在飯後吃這種植物的葉子來助眠。在古希臘還有關于應該在餐前食用毒萵苣還是在餐後食用毒萵苣的爭論。蓋倫建議在餐後食用毒萵苣,說這樣一個人可以睡眠充足,次日起來後精神飽滿。而一個世紀前則有人建議在餐前食用毒萵苣,說否則的話毒萵苣會阻礙記憶、渾淆思維。
這樣的傳言為生菜憑添了一絲神奇的色彩。
于是那段時間特別迷戀古希臘與羅馬神話。讀荷馬的《伊利亞特》、《尤利西斯》,借各種有關希臘神話的電影碟看。想像自己也游吟詩人般地四處游走,邊歌邊唱。美國作家房龍在《人類的故事》裡講述的古希臘人的生活故事令人向往,那似乎是一種簡單而幸福的生活。據說希臘人的生活不僅體現了適度,還充滿了簡單。他們認為從桌椅,書籍,到房子和馬車,都可能會佔用主人太多的時間,最終使主人成為事物的奴隸,花費大量的時間關心他們(事物)的需求,為他們打磨,擦拭,上漆。所以希臘人盡量不讓自己被這些"事物"左右,他們希望在這些"事物"面前保持身體和心靈的"自由
"。他們會為了保持精神上真正自由,而將日常所需降低到盡可能的最低點。于是我想,不但是那些希臘人,他們的那些居住在奧林匹斯山上的諸神們,也一定都愛吃著這種
uncooked vegetable。因為簡單方便,你只需隨意地用清水洗洗,而那時的世界最多的就是清潔的水。這大概也是從古希臘至今,西方世界保持素食主義傳統的原因之一。那些貴族,還有那些受過良好教育的思想、文化界精英們,好像一直以來就有素食的情結。從甦格拉底、柏拉圖、畢達哥拉斯,到文藝復興時期的達芬奇、但丁、莎士比亞,再到近、現代如雪萊、肖伯納、伏爾泰、盧梭、托爾斯泰、愛因斯坦,都選擇素食並極力勸導他人如此生活。
羅蘭•巴特在《符號帝國》中有一句話:"這幅畫只是一個調色板,水性烹飪,一種清純,怡然自得的萬應靈劑,筷子的作用不在于分割,而在于接觸,挑選。"這句話本是闡釋日本料理文化的,在此我卻覺得生菜尤其適合這樣的吃法,似乎是專為此而生的。
2000之初,當美國名模翠茜•貝漢姆身穿由生菜葉子做成的比基尼泳衣,在柏林一家素食店前玉肢初展時,作為一種時尚,以蔬食人體作秀的方式在西方世界年年開始風行了。于是生菜為代表的素食,有了一個現代時尚的秀。
uncooked,未煮過的即新鮮的,永遠簡單﹔uncooked
vegetable,不僅僅是指的一個品種,而是一種態度,一種追求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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