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彈跳的蝦

 

 

文•圖/小曼
版權/蕃茄小屋

 

 

  過不懈的努力,我終於找到了合適的漁場以及放生的湖泊,在長週末的最後一天,我開著小饅頭一路北上,來到距離雪梨兩百多公里的史蒂夫港 (PORT STEPHEN)。

  漁場老闆非常熱情,開著他的四輪驅動來到漁場大門口來接我,並詳細地介紹著場內的設備及生態環境。在澳洲放生是違法的,在公眾水源釋放任何生命體都必須得 到政府的批准,所幸的是這次我聯絡到的是私人的湖泊,也就是漁場主人的鄰居。而在私人湖泊放生是合法的,前提是放生的必須是本地的天然魚蝦。老闆說近幾年 大眾都開始關心起生態環境的平衡,各大學校紛紛組織春遊或秋遊,讓學生參觀漁場,一些農夫也在自家的湖泊水壩放生魚蝦,讓水源清潔自然,而隻身前來專門放 生的,自開業以來我還是第一個。

  【我以後會常常來的。】 我微笑點頭,瞇起了眼睛。

  【稍後我帶你去的湖泊,都是私人所屬,沒有任何人在那邊釣魚捕蝦,你可以完全放心。】 老闆握著方向盤,向我保證著,【那些魚啊蝦啊會很開心的。】

  知道我是非營利的購買魚蝦,老闆給了我非常優惠的價格,平均160澳幣一千隻玻璃蝦, 市場價則差不多一塊錢一隻。

   長週末漁場沒有員工上班,老闆聽說我要放生,他自己便放棄休息的時間,一個人在漁場準備著。我知道了很感動,一連說謝謝。

  【我人手不夠,所以你也要幫忙。】說著老闆爽朗的笑了。

  他所說的幫忙也就是數蝦。由於玻璃蝦體積很小,老闆提議用量杯來數,他預先已經數了一杯,裝滿一個量杯差不多需要140隻蝦。

  【我們再數一次,以數目少的為準。】 老闆拿著杯子,問我要不要數。

  我想起路上有塗防曬,手上殘留的化學物品恐怕會傷害到蝦。老闆便要我拿著紙筆在一旁記數。

  走到大魚缸前,看著成千隻蝦一瞬間興奮起來,全部開始往上狂跳,一時水面波光粼粼,震盪不已,有些蝦還跳出了水面,落在了地上,我和老闆都呆在那邊。

  【我開漁場那麼多年,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情形。】老闆說,【這些蝦一定都知道,今天他們就要自由了。】

  我看著這些高空彈跳的玻璃蝦,被深深的震撼住了。都是法界有情,所有的生命,哪怕微小如這些玻璃蝦,也是有靈性的。如今它們爭先恐後地跳著,為自己的生命 跳著,有些甚至跳得比自己的身體高出二三十倍,只為了一個願望,求生的願望, 期望著能夠有機會被撈起來,放入盆中,回歸大自然。

  在老闆的協助下,我們又數了一杯玻璃蝦,總數是133隻。

  【我第一次數是一杯140隻,現在是133隻,我們就以每杯130隻為單位。】 老闆看著我感激的目光,說,【我希望能夠給你多一點。】

  於是我們一杯一杯地量著,數到一千多隻的時候,老闆說差不多了,便將盆中的玻璃蝦倒入塑膠袋中,打入純氧,放在保鮮盒中。

  【通常玻璃蝦在塑膠袋中可以存放48小時。】老闆說,【每次都要打氧氣,夏天的時候要加冰塊。】

  【現在是初冬,應該不用加冰塊了吧?】 我問。

  【不用,不過我還是打點氧氣比較保險。】 老闆很盡責任,【雖然湖泊只需要開車10分鐘。】

  我們一共數了四千隻玻璃蝦,慢慢的大魚缸幾乎被清空了。我們還撈起了一隻小魚苗,以及兩隻小蟲。

  【一並放生了吧。】我懇求,【都是生命呀。】

  老闆笑了,【你知道這是什麼蟲嗎?】

  我搖頭。

  【長大了,就是一隻蜻蜓了呀!】

  我【啊】了一聲,生活在都市的我,怎麼也想不到,原來在夜空翱翔的蜻蜓,前身竟然是在水中與玻璃蝦共處的透明小蟲子。

  這時我看見身邊的魚缸裡,好多魚苗也開始不安分起來,我問老闆這是什麼魚。

  【這是銀魚,長大了可以有兩到三公斤呢。】老闆說。

  我請老闆用小漁網撈一些魚苗給我放生。

【你想要多少呢?】

  我很為難,【你撈一勺吧,能放多少是多少。】

  老闆又問,【你要撈哪個魚缸裡的?】

  我指著右邊的那個說,【這裡的魚,從進門開始就一直往我們這個方向擠,就這個魚缸吧。】

【你要我用大勺還是小勺?】 老闆指著兩個尺寸問。

  【大勺吧。】

  老闆撈了一勺之後,放入水桶裡面,邊放邊數。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四十,四十,四十,四十,四十,四十。】 他說, 【一共四十條魚苗,收你四十塊錢。】

  我又被感動一次,感慨的說,【我的能力有限,沒辦法全部的魚都救,能救一條,就是一條吧。】

  老闆開著四輪驅動,帶我來到第一個小湖泊。

   平日只是收集雨水的,稀稀疏疏長著水草。我們在岸邊停下,放下塑膠袋,等候十分鐘,讓玻璃蝦適應了湖水的溫度後,釋放了第一袋玻璃蝦。

   那些玻璃蝦小小的背脊在水面劃出一個又一個細小的波瀾,看著它們漸漸在水中隱去的影子,我心中某個柔軟的部位,被輕輕地,輕輕地,觸碰了一下。

  【耶∼!!自由∼!!】 老闆在身後忽然歡快地大叫了一聲。

  我也開心的笑了。

  第二個湖泊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 有足夠的水草讓玻璃蝦還有魚苗棲身。午後燦爛的陽光照射在平靜的湖泊,浮萍像寶盤一樣飄在水面上,托起一朵又一朵的白雲。

  【我想它們在這裡會很幸福的。】 我站在湖岸,戀戀,【這裡風景好美啊。】

  【這裡的水源很好。】老闆說,【沒有人釣魚,沒有大動物捕獵,你放生的蝦會指數成長呢!】

  我忍不住拍拍手,【這樣多好啊!】

  【玻璃蝦以海草為食,清潔水源。】 老闆說,【你放生的魚在這裡也沒有天敵,存活率會很高的。】

  【真是一個快樂的大家庭。】 我點點頭。

  【你來親自放吧。】老闆脫下了他的雨鞋,【要走到靠近湖心的地方,越遠越好,這樣才能保證存活率。】

我穿起老闆那大得像船的雨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湖心蹣跚而去。脫了鞋的老闆,光著腳在後面扶著我。

  【呀!有魚!】 我驚喜地大叫。

  【是啊,這裡水源很好,營養足夠,很多魚苗呢。】老闆說。

  放完了三大袋魚蝦,我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這美麗的湖泊。

  離開袋子的數千隻玻璃蝦,大多數都隱藏在水草中,有些游了幾十公分後,似乎想說再見,又往回游了一段距離。

  一些不知名的小魚苗也游到了我的腳踝邊,好像在和我打招呼一樣,我輕輕的說,【以後你們就是好鄰居了,要好好生活呀。】

  希望你們從今以後都開開心心,平平安安, 也希望你們記得我念的大悲咒,一定要好好修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