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跟朋友聊電話的時候，他提起這兩個詞，很新鮮。

　　起因是說起我吃素對家人的影響問題。於是我分享了一些經歷：母親因為我逐漸開始吃素，但未全放棄葷食，目前以素食為主。而父親就比較被動，因為家裡是母親做飯，於是他的選擇不多，跟著母親的食譜吃。

　　朋友說，我母親這樣的是“偽吃素”。以為她愛我，曾經因為我轉送過吃素有利健康的書給她，於是她開始嘗試著體會我的經歷吃素而吃素。但母親並不能完全茹素，原因也挺簡單、挺傳統：她認為雖然有厚厚的書支持茹素健康的說法，但內心深處不停提醒她，很多營養素在植物食物中是無法攝入的，於是她會選擇魚、雞肉等白肉類進行補充。同時，她以素食為主作為膳食標準，肉食只是“補充”。

　　朋友又說，我父親是“被吃素”了。這個詞讓我發笑，吃素居然還能“被”的。當然，很有道理的，因為他沒得選，除非自己勤快些動手做。記憶裡父親因為年幼長身體時遭遇自然災害吃不飽，那些年他們都以最簡單的食物維持生命，什麼地瓜、土豆等已經算是上好的選擇，最慘的還得吞食觀音土。父親年輕時候身體不太好，總是病，而他們那代人的想法跟我們現在不同，總是覺得有魚有肉有雞有鴨的才是好日子、才有營養、才健康。所以，後來家裡條件沒那麼清苦了，父親就特別愛吃肉。一是因為口味，二是因為潛意識裡成長的傷痕。

　　大概前兩年，某次父親去醫院檢查身體，突然發現血壓稍偏高，把他著實嚇壞了。於是父親讓我就著自己學醫的那點認識給他安排膳食。當然，彼時我知道他無法一下子離開若干年對肉食的“信仰”，於是主要以白肉、蔬果、豆類等為主做了一些食譜給他，母親則賢慧地執行。幸在這兩年父親再沒查出血壓偏高的說法，他也終於明白，還有營養過剩一說。

　　另外一例我一直沒有提起的是我姨媽。因為姨媽離我最近，我對她的一些改變一路看過來的。2004年我剛開始吃素的時候，她極力反對。那時跟我父母一樣，姨媽認為吃素的人肯定是神經被燒壞的最典型表現，於是會經常碎碎念，甚至會有一些不開心的吵架經歷。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很久很久，大概到2008年的時候，我們的“冷戰”終於升溫。最簡單的例子是，每次我們出去吃飯，姨媽會很主動地讓我先點菜（以前則是她先點喜歡的，然後我隨意），還會積極幫我跟服務員說素油、無蛋、無海鮮、無魚、無禽（通常很多人認為無肉便是素）等，或者有時候會直接建議我以涼拌菜為主，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嗯，但或多或少有些時候還是會有小摩擦。比如，去內地旅遊時，吃飯是我最大的問題。內地很多地方根本無法理解“茹素”這個群體的人，連炒青菜都放肉片，以示價廉物美、很划算。於是曾發生過很讓人心堵的狀況：涼拌菜都沒得吃，只能吃乾飯伍開水。當然，這是很極端的例子，卻叫人記憶深刻。

　　姨媽的轉捩點在2010年初。話說她因為工作忙，需要我幫做便當帶到公司吃。同時她知道我很不願意碰肉類的食物，後來她終於妥協讓我只做素菜就好。大概這樣經歷了一、二個月後，事情有了很明顯的變化。這裡要補充的是，由於內地素半成食材比較難買到，或者較單一，沒過多久姨媽就對豆腐、豆干、豆筋等食物開始產生膩煩心裡，而我又手拙不會弄麵包、點心一類的副食，我的錯。這兩個月裡，她曾中途跟朋友外出就餐，吃了些肉食。結果回家後發現消化不了、腸胃脹氣。後來，她終於以自己的經歷“驗證”：人的內環境是會改變的。也終於知道，我的身體機能真的會對肉類食物抗議。

　　這，在我認為，也是很值得分享的一段經歷。姨媽在我的影響下也“偽/被吃素”了。

　　雖然父母、姨媽現在不會以素食為主，但我很高興地瞭解到他們大致有八成素，比起以前的八成葷已經好了太多，也足以讓我欣慰。同時，通過若干年的嘗試，我也知道無法讓他們完全摒棄肉食，雖然有時心裡有挫敗的感覺，但比起很早以前的狀況，我已經覺得是質的飛躍了。

　　也許，同為素食者的你們對“偽吃素”、“被吃素”無法理解和接受，但，我卻要說，這何嘗不是一種感念呢？如果家人不愛我，他們可以選擇一如既往地大吃特吃肉，與其他普通人一樣當我透明即可。

　　於是，我深深感激著家人對我的愛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