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月月,18歲,美國羅德島
一開始是那種強烈的氣味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時,我剛八歲,第一次到唐人區,正站在海鮮櫃檯外,等著媽媽買做豐盛晚餐用的魚。那種惡臭彌散在整個海鮮區,夾雜著地磚的濕泥氣、海水的腥鹹還有我之後才意識到的——血和內臟的噁心氣味。
等了整整20分鐘後,媽媽終於排到了隊伍的前邊。那裡擠滿了人,從龍蝦到鯊魚,買什麼的都有。我看見媽媽透過髒兮兮的魚缸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接著指了指向魚缸中間遊的一條魚。櫃檯後邊那個男人,從肩到小腿都遮了一條厚厚的塑膠圍裙,圍裙上沾滿風乾的血跡,腳上穿一雙厚重靴子,拿一個籃球大小的網,把媽媽剛剛選的那條魚撈了出來。緊接著,那個男人把手伸進網裡,不顧魚的掙扎,一把抓住魚尾巴。突然,他迅速把那條魚舉過頭頂,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條魚就被狠命地摔到了地上。我一下子愣住了,震驚、害怕……完全不能理解那一瞬間發生的一切。之後,那個男人又拿起一把大木槌,彎下腰,給了那條魚打了幾下——在經過了那種重摔後,任何生命都會被徹底碾碎!
當媽媽把裝著那條魚的塑膠袋放到購物車裡時,我想到的不再是幾小時以後的可口晚餐,取而代之的是剛剛那幕對毫無反抗能力的生物的屠殺。我問媽媽,“為什麼那個男人非得那樣殺死那條魚?”,“而且為什麼你在看到了那些之後還能買下它?”,覺察到我眼裡的恐懼和不解,媽媽微笑著說,“別擔心,魚沒有感覺,所以也感覺不到害怕,也不會痛。現在呢,我們有了一條新鮮的魚做晚餐;只有剛剛打撈上來的魚才能那麼鮮的……”
騎車回家途中,我基本沒怎麼說話。只是努力想像著那種感覺:如果我被人高高舉到空中,背朝下猛地一摔,然後在木槌的重擊下送命,我會有怎樣的感覺。我不禁被這種想像嚇到了,並決定不能讓這種事情就這麼簡單發生。那天晚飯的時候,當媽媽要往我碗裡夾魚時,我拒絕了。姐姐很困惑地看著我,半天才吐出一句“什麼?”爸爸也問道:“為什麼不吃呢?太奇怪了,魚對身體很好啊,特別是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我只是解釋說,我不能忍受僅僅為了美味就如此殘忍對待動物。
後來的日子裡,我清楚知道了動物如何被飼養被屠殺,最終完全放棄各種肉類。每次當我想像處在動物的那種境地——無論是我的嘴或尾巴被剪掉、注射激素、還是被塞進根本不適合我的狹小籠子,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不願意過如此痛苦的生活,不願意在屠宰場裡結束自己的生命。
偶爾,媽媽都會問我,是否想吃她做的烤肉或蝦。儘管我能聞到那誘人的香味,但我總是拒絕。吃著豆腐和豆子,我覺得很滿足,因為我知道,不吃肉,我就能讓一些動物免遭不測,不再經歷那天我所目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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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可金沙,15歲,美國紐約
我的外祖母麗塔是一個很會講述家族故事的人。她的故事可以追溯到20世紀初,她勤勞的外祖父母從俄羅斯移民到卡茨基爾山腳下的坦納斯維爾鎮的時候。小鎮的名字源於一家位於主幹道上的製革工廠,鎮上大部分的人都在那工作。因為地屬鄉村,所以那兒各種動物都很多,捕獵者常常把捕到的兔子、浣熊、河狸殺死,然後剝下牠們的皮,清洗、晾乾,賣給那家工廠。
那時我的外祖祖父喬背負著養活一家人的重任。他的第一份工作是一個走街串巷的小貨郎,為鎮上的人提供各種雜貨。到他那兒買東西的大多是農民,隨著外祖祖父的英語知識日漸豐富,他認為轉行從事農業會是改善家人生活方式的一個契機。
為了從事農業,外祖祖父需要更多資金購置土地、建蓋農舍、牲口棚等等。在大兒子的支持下,他們通過獵捕動物,並將其屠殺、剝皮、再把生皮加工成皮革,最後將皮革直接販賣給紐約的商人,終於成為企業家。身為東正教猶太人,是不允許吃肉的,因此就把肉賣給其他農戶。
到了20世紀20年代,為了給因避暑的紐約人提供食宿,酒店在整個卡茨基爾山區時興起來。外祖祖父喬便給這些酒店提供肉雞和雞蛋,因為那時他已經擁有土地、農舍和足以飼養上百隻雞的雞棚。那些雞群被高高的柵欄圍著,以防止它們飛出來,而柵欄圈起的空地則是它們的活動空間。你可以認為牠們是“散養”的。
外祖母麗塔也和我講起過20世紀40年代的時候,那時她和她的表兄妹都還小,都被分配了撿雞蛋和餵雞的工作。每週三,那些被養得胖乎乎的雞就被抓進貨箱中,運到各家酒店和肉店。他們這些小孩子總是拿著一根帶鉤子的金屬棍在後邊追逐雞群,抓到雞後,倒提著雞腳把它們塞進擁擠的貨箱中。箱子被挨個兒摞著堆在卡車上,密不透風。之後等著那些雞的就是被割破喉嚨、倒掛起來,在血流乾淨後做成符合猶太教規允許的食品!
有些酒店要求活雞,有的則要求殺死並把毛拔乾淨。現在想起來,我的外祖母意識到那個過程是多麼殘忍,而當時作為孩子的他們卻還覺著“真有趣!”,竟然還把它當成一場遊戲。
我意識到殺害動物絕不是遊戲,這就是我想成為素食者的原因,而且我真切希望將來我能成為一名獸醫,去幫助動物,而不是去傷害牠們!
每當我經過肉店或看到人們穿著皮毛大衣的時候,我總會回想起外祖母說的故事來!現在我們生活的時代,已經有足夠的非動物食品可吃,有足夠的衣物可穿,不用再把動物的死皮披在背上,不用再去做野蠻人了!
這就是家裡有一位說故事人的好處——這樣,新的故事又可以繼續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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